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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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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挽月最終還是沒把崔嵬丟在麗江,又把他帶走了。

一路上崔嵬都在向她保證:“我以後再也不用電腦了,老板娘,我真的再也不用電腦了。”

風挽月心裏沈甸甸的,不讓他學習,不讓他用電腦,明顯對他很不公平。可是他學得越多,知道的東西也就越多,她就不免感到害怕和擔心,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把他留下。

如果她把他帶到另一座城市,悄悄通知周雲樓過來把他接走,這樣行不行呢?可崔嵬又是在大理下轄祥雲縣區域出的車禍,這麽做又明顯有點欲蓋彌彰。

風挽月覺得很煩,很苦惱,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跑得更遠一點,不要停留在大理,跑到麗江或者香格裏拉,要不就再往西,去保山或者瑞麗。

現在客棧也買了,什麽都定下來了,再走的話,又是一番折騰。

她很想不明白,崔嵬為什麽會在祥雲縣區域的國道上出車禍?他到底是知道她往這邊來了,所以專門過來找她,還是碰巧來這邊有事呢?江州那邊的人,知道他失蹤以後,是放任他自生自滅,還是正在想辦法找他?

事情都已經過了這麽久,江氏集團一點動靜也沒有,程為民也當上董事長了,是不是連他的母親施琳都覺得他已經死了,所以把他放棄了?

忽然之間,風挽月覺得崔嵬也很可憐。他空有一身財富,落難的時候,身邊竟然沒有一個真正關心他的親人。他還不如她,至少她還有姨媽和女兒是真正關心她的。

崔嵬看她一臉凝重,想著她還是要把自己送走,可憐兮兮地懇求道:“老板娘,你別把我扔下,我保證以後不用電腦,你說什麽我都聽話。”

她瞥他一眼,不冷不熱地說:“如果我不讓你出門,不讓你上學,你必須每天都待在客棧裏幹活,你願意嗎?”

他忙不疊點頭,一臉真誠道:“願意。”

她又問他:“你現在覺得你有多大了?還是七歲嗎?”

他皺著眉頭,有些糾結,“應該不是七歲。”

風挽月沈沈呼出一口氣,看來他也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是個七歲的孩子,可是他的年齡到底有多大,他的未來要怎麽計劃,他自己也是迷茫的。“笨二蛋,就算我收養你,也不能收養你一輩子,你還是要長大,要一個人出去生活的,你明白嗎?”

他沒有吭氣。

“你發現了嗎?其實你的個頭,你的長相都不是小孩的樣子,你比我都高很多,其實你是一個大人的樣子。”

他低聲說:“我知道。”

“所以你已經是個成年人,你不是小孩。你不應該依靠我來收養你,你要自己養活自己。”

他抿緊了嘴唇,表情有些抵觸。

“笨二蛋,你應該離開我,自己出去生活。我可以幫助你一時,但不能一直留下你。”

“我不出去,你別趕走我。”他低下頭,聲音傷感而低沈,“我只要留在客棧裏,給你打工,不要工資,就只是跟著你。”

“你為什麽一定要跟著我?”風挽月也感到無奈,崔皇帝變成笨二蛋以後怎麽就像快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呢?

他很小聲地說:“因為……我覺得你對我好,像媽媽。”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,就是每天看到她,他會感覺很快樂,心裏感覺很滿足,仿佛能體會到書裏描寫的兩情相悅的滋味。

風挽月:“……”這個答案著實令她感到崩潰,原來她當初把他從祥雲縣城裏帶走,就讓他對自己產生了雛鳥戀母的情結嗎?

回到客棧以後,風挽月沒再提把崔嵬送走的事,也沒向其他人解釋這件事。崔嵬不再去前廳問萍姨借用電腦了,只偶爾看看書,和萍姨一起看看苦情電視劇。

小丫頭還是每天偷偷找崔嵬幫她做作業。

氣溫開始慢慢攀升,蒼山上的積雪也漸漸消融了。初春時節,古城裏種的櫻花全都開放了,紅的白的,一團團,一簇簇,嬌艷而浪漫。

這天周末,小丫頭不用上學,風挽月就帶著她坐在石凳上,看著院子裏一派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的景象,要小丫頭寫一篇一百字左右的作文。

崔嵬在旁邊洗床單,曬床單,時不時擡頭看看那一對母女。

小丫頭仰著頭,絞盡了腦汁,才蹦出幾個句子,“春天到了,到處都是美麗的景象。今天的天氣晴朗,天空很藍,草地很綠,空氣很清新,樹葉上還掛著露珠。”

“還有呢?”風挽月目光溫柔地註視著女兒。

“還有……”小丫頭揪著手指頭,悄悄去看崔嵬,希望他能幫一幫自己。

崔嵬接到小丫頭求助的目光,於是隨口說了一句:“院子裏的月季花開了,花瓣層層疊疊,紅得像火。”

小丫頭眼睛一亮,立馬引用過來,“院子裏的月季花開了,花瓣層層疊疊,紅得像火,非常漂亮。”

風挽月看了崔嵬一眼,倒也沒說什麽,只是繼續問女兒:“然後呢?”

小丫頭又開始糾結,可很快就發現了繼續編下去的思路,“院子裏的山茶花也開了,院子裏的水仙花也開了,院子的荷花也開了……”

風挽月聽到這裏就拉下臉來。

小丫頭還在繼續編,“院子裏的梅花也開了,菊花也開了,所有的花兒都開了,爭奇鬥艷,啊,這裏的春天多麽美好!”

崔嵬趕緊埋下頭,不再吭氣。

風挽月嚴肅地看著女兒,“嘟嘟,寫作文偷懶可不是好事。”

小丫頭小聲辯解:“我沒有偷懶呀!”

“你沒有偷懶為什麽要把那麽多花都說一遍?不就是想湊字數敷衍了事嗎?”

小丫頭支吾:“唔……也不算是湊字數。”

“媽媽現在要嚴厲地批評你,首先,你自己不想動腦筋,讓笨二蛋幫你,考試的時候,他能幫你嗎?”

崔嵬趕緊躲到掛起的床單後面,以免被風挽月一起批評。

小丫頭癟癟嘴,不說話。

“還有,寫作文的時候不能瞎編,現在是春天,荷花是夏天開放的,梅花是冬天開放的,菊花是秋天開放的,你把它們全都挪到春天開放,會讓人笑掉大牙。”

“哦……”小丫頭垂著腦子,心裏暗想著,我以前也不知道這些花兒是什麽時候開的,我以為花兒都是春天開的。

“不過呢!”風挽月敲敲石桌,“媽媽還是要表揚你一下,你剛剛用了一個成語,爭奇鬥艷,這個成語用得非常好。”

“嘻嘻。”小丫頭又笑了。

“寫作文一定要認真,不可以敷衍了事,知道了嗎?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“過來。”風挽月對女兒招招手。

小丫頭喜悅地撲向母親。

風挽月將女兒抱在懷裏,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,伸手替她捋捋額前的劉海,柔聲問:“早點都沒吃多少,肚子餓不餓?”

“不餓。”小丫頭搖頭,兩只羊角辮都飛了起來。

崔嵬悄悄從床單後頭伸出頭,看著那對母女之間親密的景象,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羨慕的神情。

“二妞!二妞!”孫老頭火急火燎地跑到院子裏,滿臉興奮,“你姨媽呢?走,叫上你姨媽,一起去蒼山頂上看杜鵑花。”

自從孫老頭跟她們的關系熟悉了之後,他也跟著尹大媽一起叫風挽月二妞了。

“看杜鵑花還要去蒼山頂上啊?”風挽月挺詫異的。

“那是!現在風小,洗馬潭大索道開了,叫上你姨媽,帶上羽絨服,趕緊走。萬一等下風大,索道又關閉了。”

孫老頭是本地人,他說有什麽美景,那肯定錯不了。

風挽月趕緊去叫尹大媽下樓,一家老小帶上冬天的厚衣服,準備開車前往。

崔嵬就站在旁邊,看著他們急匆匆準備出門,神情十分落寞。

小丫頭一回頭,看到崔嵬,拉了拉母親的手,“媽媽,我們要不要帶笨二蛋一起去?你看他好可憐啊!”

風挽月擡眼去看崔嵬。

他連忙轉過身,背對著他們。

尹大媽拍拍風挽月的手臂,對著崔嵬揚揚下巴,意思讓風挽月也叫上崔嵬一起去。

“笨二蛋。”風挽月叫他,“你想不想去?”

崔嵬不轉身,渾身肌肉緊繃,兩手握成拳頭

風挽月抿嘴一笑,這頭蠢驢,明明想去,卻偏偏還鬧別扭。“笨二蛋,你要是不轉過身,那我們就走了啊!”

他還是不轉身。

“走走走,不管他了。”風挽月一手拉著女兒,一手拉著姨媽,帶著她們一起走了。

崔嵬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,臉上流露出哀傷而悲涼的神情,肩膀也像是突然洩了氣一眼垂落下來。他一轉身,猛然發現風挽月就站在他身後,正笑臉盈盈地看著他。

“你到底去不去啊?不去我可就真的走了,嘟嘟和姨媽他們都在車上等著呢!”

崔嵬忽然大步沖到她面前,緊緊將她抱住,有些委屈地說:“你不能丟下我,你剛剛只叫了嘟嘟和尹姨,沒有叫我。”

風挽月哭笑不得,這崔傻子真是把她當成他媽了吧!

客棧留給萍姨守著,一行人驅車前往天龍八部影視城。

蒼山洗馬潭大索道的入口在天龍八部影視城裏面,要坐索道還必須得買影視城的門票,風挽月對於這種捆綁式銷售表示鄙視。不過,小丫頭挺喜歡《天龍八部》這電視劇,帶她去看看拍攝這部電視劇的影視城也可以。

他們去得巧,正好趕上影視城裏舉辦拋繡球招親的活動,一大群游客擁在鎮南世家的紅樓下面,等著段家二小姐拋繡球。此刻,段家二小姐還沒有出現,閣樓上只站著身著古裝的老爺和丫鬟,老爺正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自家閨女。

“各位鄉親,我家小女雖無沈魚落雁之容,閉月羞花之貌,卻也才貌雙全,琴棋書畫無一不通,她如今年方二八……”

小丫頭看到這幅場景,興奮得大喊大叫起來:“哇,電視劇裏的拋繡球招親。媽媽,我們快去看看!”說完就拉著風挽月要往那邊走。

孫老頭叫道:“這有什麽好看的?他們這些演員,每天都要演兩次,還是先去坐索道吧!”

“不嘛,我要先看拋繡球招親。”

風挽月嫌那邊人多太擠,就讓崔嵬帶她去,“笨二蛋,你帶嘟嘟去看吧!”

“哦。”崔嵬牽著嘟嘟走過去。

“我看不見,笨二蛋,抱我起來看。”小丫頭扯扯他的衣服。

“好。”崔嵬彎腰,把小丫頭抱了起來,讓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。

崔嵬本來站在人群裏就挺高,他把小丫頭這麽一抱起來,小丫頭就變成最高的了。

這時,段家二小姐已經被兩名丫鬟簇擁著走了出來,樓下的游客們一陣騷動。

小丫頭也伸長了胳膊,大喊道:“快把繡球拋給我!快把繡球拋給我!”

風挽月站在人群外圍,看到女兒被崔嵬舉得老高,又聽到她的大喊聲,搖頭笑了笑,真是個小丫頭片子,就愛湊熱鬧。

段家二小姐手裏拿著個紅色的繡球,在樓臺上轉了兩圈,還頗有幾分羞澀的模樣,忽然就把繡球扔了出來。

樓下游客發出一陣驚呼,男游客們一個個都伸手去接繡球。

小丫頭也伸長了胳膊。

紅色的繡球飄落而下,小丫頭有高度優勢,一把就抓住了繡球。

“哇哇哇!接到繡球啦!”風嘟嘟小盆友激動得大叫起來,連忙把繡球塞進崔嵬懷裏,“笨二蛋,我幫你接到繡球啦!你今天就可以拜堂成親啦!”

“……”崔嵬拿著繡球,一臉懵逼。

兩名古代家丁打扮的工作人員立刻迎了過來,對著崔嵬說:“新姑爺,要不先把你的女兒交給家裏人照顧,你跟我們進去一下?”

小丫頭咯咯咯笑得前仰後合。

風挽月見狀已經擠過來,把小丫頭抱走,又拍拍崔嵬的肩膀,說道:“去吧去吧!”

於是,滿臉懵逼的崔嵬就被工作人員帶進了紅樓裏。

樓上的老爺哈哈笑道: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!”

之前的家丁跑到閣樓上,拱手道:“老爺,小姐和姑爺正在梳妝打扮,馬上就到!”

小丫頭抱著母親的脖子,笑瞇瞇地說:“媽媽,笨二蛋要成親啦!”

風挽月在女兒的臉蛋上捏了一下,“你呀!怎麽越來越調皮了?”

很快,崔嵬就穿著大紅色的喜服和那位段家二小姐一起出現在閣樓上。

樓下游客發出一陣哄笑聲。

老爺問樓下的游客:“各位鄉親,我這位賢婿怎麽樣啊?”

許多游客起哄道:“好!”

老爺又說:“不過,我還有幾句話要問這位賢婿。賢婿,你貴姓啊?”

崔嵬漲紅了臉,往樓下風挽月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,平靜道:“我姓笨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樓下游客霎時狂笑起來。

風挽月和小丫頭也笑出聲來。

連扮演老爺的演員都忍不住笑了起來,“失敬失敬,真沒想到,百家姓裏還有姓笨的,該不會是笨蛋的笨吧?”

崔嵬很實在地回答:“是的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游客又是一陣狂笑。

老爺微微捂著肚子,忍俊不禁地說:“笨公子,請問你今年多大。”

“三十五。”

“這年齡倒是大了點,不過沒關系。那賢婿,你以前讀過什麽書?”

崔嵬答:“我沒上過小學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樓下游客很多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了。

老爺也笑得不行,“你可真是太幽默了。賢婿啊,那你家中還有什麽親人?”

崔嵬頓時轉頭,目光往風挽月母女看來。

身後一名家丁開口道:“稟告老爺,樓下鄉親說,姑爺在家中還有妻子和女兒,而且她們就在樓下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游客又是一陣大笑,紛紛順著崔嵬的視線,往風挽月母女看了過來。

小丫頭趕緊把頭埋進母親懷裏。

風挽月淡然一笑,看來旁人都誤會了,不過做游戲嘛,誤會就誤會了,沒什麽要緊的。

老爺又說了:“在我們大理國,男人有個三妻四妾,那也是男人的本事嘛!女兒,看看這位笨公子,你是否滿意。”

演段家二小姐的女演員也是樂得合不攏嘴,雙手別在腰間,向崔嵬行了兩個禮。

老爺點頭道:“你滿意就好!眾位鄉親,今日得此佳婿,心中萬分高興,晚上我要大擺筵席,還請大家多多賞光。管家,拜堂儀式現在開始。”

喜慶的音樂響了起來,崔嵬跟著那位段家二小姐一起拜了天地,拜了高堂,夫妻對拜,還象征性喝了交杯酒,最後雙雙送入洞房。

表演到這裏就結束了,游客們雖然覺得意猶未盡,但是也紛紛散開了。

崔嵬一直沒從紅樓裏出來。

風挽月和小丫頭一起站在外面,不停地往裏張望。

小丫頭一臉懷疑地說:“媽媽,笨二蛋不會真的去入洞房了吧?”

話音落下,崔嵬就從樓裏走出來,身上的紅色喜服已經換下了。他走到風挽月母女倆身邊,看了她們一眼,什麽話也沒說。

小丫頭扯扯他的衣服,“笨二蛋,當新姑爺好不好玩啊?”

崔嵬拉長臉,“不好玩。”

小丫頭對他扮了個鬼臉,“笨二蛋,大笨蛋!”

風挽月笑笑,牽起女兒的手,說:“走吧,你姨婆和孫公公在前面該等急了。”

大理這裏有一對很唯美的對聯。上聯是,下關風,上關花,下關風吹上關花。下聯是,蒼山雪,洱海月,洱海月照蒼山雪。橫批是,風花雪月。

短短兩句對聯,惟妙惟肖地概括了大理的美景。

早春三月,正是大理賞花賞月賞雪聽風的最佳時節。

都說世間極致的美景,必然在人跡罕至的地方。

蒼山玉局峰的洗馬潭,海拔接近四千米,寒冬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消融,漫山遍野已經開滿了杜鵑花。這種獨特的蒼山杜鵑,只在海拔三千九百米的山巔之上傲然盛放,一蓬蓬,一簇簇,與潔白的雪花交相輝映,形成了一副十分罕見的,春花與冬雪共存的華美畫卷。

如果沒有緣分,的確很難觀賞到這一番景色。去得早了,杜鵑花還沒開放,去得晚了,積雪又已經消融。就算正好趕在這個時節來賞花,還是要碰運氣,因為大理地區早春時節的風很大,安全起見,蒼山大索道不是時時都開放,趕巧遇上索道開放了,那才能上山賞景。

像孫老頭這樣的本地人,特別喜歡花花草草,想要上山賞花賞雪,那都得留一個蒼山大索道的電話,隨時打電話過來了解索道開放的情況,才能準確地得知索道是否開放。

風挽月一行五人坐著景區裏的小電動車,直接來到了乘坐索道的下站。很幸運,索道還在正常運行,他們五個人立刻登上了一個大吊箱。這種大吊箱裏一共可乘坐八人,工作人員還特別提醒他們要分兩邊坐,避免搖晃。

孫老頭一上去就很自覺地跟尹大媽坐在一邊,風挽月只能帶著小丫頭和崔嵬坐在另一邊。

這情況,怎麽看都有點像是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帶著孩子來游玩的五口之家。

孫老頭和小丫頭這一老一小都比較呱噪,纜車載著他們緩緩上升的過程中,兩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。

小丫頭趴在吊箱的玻璃上,看著下方的景色,發出陣陣驚嘆聲:“哇!天龍八部影視城越來越小了。哇!下面那些房子也變得好小,像一個個的火柴盒。洱海好漂亮啊,水都是藍藍的,和天空的顏色一樣。”

孫老頭附和道:“今天天氣好,視野遼闊,我們來得正是時候。”

風挽月極目遠眺,視線可以看到百裏之外的景色。長條形的洱海如同一塊瑰麗的藍色寶石鑲嵌在這一片狂野大地之上,連接著上關鎮,古城鎮,以及下關市區,就連海東那一片連綿起伏的小山巒都統統盡收眼底。

山川遼闊,美景壯麗。

風挽月轉頭去看崔嵬,他也望著遠處的景致,目光深沈而悠遠,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。

纜車越過兩座山頭,沒過多久,就到達了中站。這裏是七龍女池站,他們換乘了一個吊箱,繼續往上,就再也看不見洱海了,只能看到茂密繁盛的松林。腳下懸空的距離開始變得很高,最高的地方足有百米之高,往下看上一眼都能叫人膽戰心驚。

風開始變得很大,吊箱掛在空中微微搖晃起來。

小丫頭之前還興奮得很,現在卻害怕地縮在風挽月懷裏,“媽媽,下面好高,掉下去肯定死了。”

風挽月輕聲安慰:“沒關系,我們在纜車裏,不會掉下去。”

山裏的風刮得越來越大,吊箱搖晃的幅度也越來越大。

哐一聲,纜車突然停住了。

小丫頭嚇得驚叫一聲,“啊!媽媽我害怕。”

“不怕不怕。”風挽月抱緊女兒,臉色也稍稍有些蒼白。

纜車不動了,他們五個人乘坐的吊箱被大風刮得來回晃動。腳下是百米高的深淵,耳邊只聽得到呼呼肆虐的狂風聲。

風挽月幾乎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,坐在對面的孫叔和姨媽也露出緊張的神情,小丫頭縮在她懷裏瑟瑟發抖,誰都沒有說話。她感覺到崔嵬朝她靠了過來,溫熱的大掌緊緊握住了她的右手,仿佛傳遞給她無窮的力量和勇氣。

吊箱內的廣播響了起來:“親愛的乘客,請不必擔心。現在風大,纜車暫停運行,稍後纜車會繼續運行。”

盡管如此,風挽月還是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,怎麽做趟纜車,都好像是在玩命?

約莫過了十幾分鐘,風變小了,纜車又繼續平穩地向上行進。

小丫頭撫著胸口說:“剛剛好恐怖啊!”

幾個人的臉色都逐漸恢覆了正常。

風挽月飛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。

崔嵬神情有些失落。

孫老頭開始無比自豪地介紹起來:“蒼山大索道是不是很驚險啊?這可是全世界海拔落差最大的索道,從兩千兩百米的海拔,直接可以把人送上三千九百米的海拔,全長五公裏多,走完單程就要花費四十多分鐘的時間呢!”

尹大媽一看孫老頭這不可一世的樣子,就忍不住反駁他:“得得得,就你們這裏的索道最牛,行了吧?”

孫老頭發出一陣噓聲,“你這個婆娘,沒點見識。”

尹大媽毫不客氣地嗆他,“你才沒見識,家鄉寶,井底之蛙。”

風挽月見狀趕緊打圓場,“好啦,姨媽,孫叔,你們別爭了。”

孫老頭撇嘴道:“好男不跟女鬥。”

尹大媽給了他一個白眼,“嘁!”

小丫頭捂嘴咯咯笑道:“嘻嘻,姨婆和孫公公吵架的時候,像小孩子一樣。”

兩個老人在孩子面前有點害臊,都沒吱聲。

纜車載著他們慢慢升到了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區域,周圍出現了茫茫白霧,腳下的植被也不再是蒼翠挺拔的青松,漸漸變成了蒼山上獨有的冷杉。

雲霧繚繞,纜車就在雲霧之中穿行,讓人如臨仙境。

小丫頭一點也不害怕了,睜著大眼睛說:“哇,我們好像成仙了。”

風挽月說:“景色這麽美,嘟嘟再來寫一篇作文吧!”

小丫頭頓時癟嘴,“不想寫了。”

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纜車繼續上升,視線裏慢慢出現了皚皚白雪,還有盛放的杜鵑花。白的一片,紅的一片,和積雪一起隱在雲霧之中,如夢似幻一般。

孫老頭說:“我看了天氣預報,今天是晴天,再過一兩個小時,山上的雲霧都散了,就可以看到滿山的杜鵑花了。”

他們五人終於抵達了洗馬潭站,剛走出吊箱,寒冷刺骨的空氣立刻撲面而來。

小丫頭凍得直哆嗦,“山下一點都不冷,怎麽這裏這麽冷啊?”

風挽月趕緊給她穿羽絨服,“山下的溫度有十幾度,這裏的溫度只有零度左右呢!”

五人都穿上了厚衣服。

孫老頭說:“我們可以沿著長廊繼續往上爬,等我們爬到最高的地方,這些霧氣也差不多都散了。這裏海拔高,要註意一下可能會有高原反應。”

小丫頭揚起小臉,興奮地說:“我不怕。”

然而,十多分鐘後,小丫頭扶著欄桿氣喘籲籲地說:“媽媽,我有點喘不過氣。”

風挽月看到女兒小臉有點發白,怕她是高原反應,忙道:“爬不動我們就不爬了,不一定非要到最高的地方看花,在這裏看花也是一樣的。”

“可是,孫公公說去最高的地方看花最漂亮,我想去。”

“你都已經爬不動,喘不過氣了,還怎麽去呢?”風挽月往後看了一眼,孫叔和姨媽也已經落到後邊去了。姨媽畢竟年齡大了,突然來到高海拔的地方,一下不適應也是正常的,孫叔雖然沒什麽問題,但陪著姨媽也就沒跟上來。

小丫頭一臉糾結和不甘,“我想去最高的地方,媽媽,等我休息一下,我們再去好嗎?”

風挽月擔心女兒的身體受不了,不想讓她繼續往上爬了。

崔嵬忽然在小丫頭面前蹲下身,說道:“我背你上去。”

小丫頭又驚又喜,“真的嗎?你真的能背我上去?”

風挽月立刻反對:“不行,這裏海拔高了,你不能背她。我們不上去了,就在這裏,等著霧散了看花就行。”

小丫頭面露遺憾。

崔嵬又說:“沒關系,我能背她。嘟嘟,上來吧!”

小丫頭也不敢直接讓他背,就去征詢母親的意見,“媽媽可以嗎?”

崔嵬回答,“可以的。”

風挽月忍不住說:“你別逞能。”

“不是逞能,真的可以。”

風挽月抿抿嘴唇,蹙眉道:“如果你背不動她了,就不要繼續逞能。萬一你缺氧暈倒了,我們可扛不動你。”

“不會讓你扛我,你要是暈倒了,我還能扛你。嘟嘟,上來吧!”

“嗯嗯。”小丫頭趴到崔嵬背上,喜悅地說:“笨二蛋,你真好。”

崔嵬笑了笑,背起小丫頭,又說:“抱著我的脖子,別掉下去了。”

小丫頭趕緊抱住他的脖子,驚嘆道:“笨二蛋,你的肩膀好寬,比媽媽的寬多了。”

“我是男人。”

“哦,媽媽是女人。”

風挽月站在原地,看著崔嵬背著女兒大步向前走的背影,心頭再次湧上那種覆雜的滋味。

她是女人,她的肩膀終究不如男人的寬厚。女兒和崔嵬的關系一天天變得融洽,對崔嵬的依賴也在慢慢增加。如果有一天,他又變回了從前的那個崔皇帝,女兒心裏該有多難過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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